兩週後是澳門回歸十五年、習近平訪澳的日子，在這敏感時刻，澳門江湖出現暗湧。由前特首董建華表弟孫衞民持有、價值達五十億元的澳門青洲山六十萬呎地皮，最近出現業權糾紛。孫的兩名前生意拍檔，分別找來澳門教父尹國駒（崩牙駒），以及在澳門勢力龐大的賴東生（水房賴）出馬，在該地皮上「掛牌」插旗，宣示主權，夾擊老董表弟。睇牌面，孫衞民家族水源最足，水房賴則人力實力雄厚，而剛出獄兩年的崩牙駒，原來亦得到內地相關部門扶持，希望藉以平衡澳門現時的江湖勢力。三方鼎立，猶如三國時代的魏、蜀、吳，一場土地爭奪戰一觸即發。
這塊市值超過五十億的青洲山地皮，其實是個樹木野草叢生的山頭及周邊數間平房，緊貼着一個名為「綠洲」的樓盤，鄰近珠海跨境工業區，佔地約六十萬平方呎。山上有間百年歷史的修道院，還有一間劏車場。一個月前，地皮只有孫衞民旗下公司「滙新發展」的標記，但上週四下午，記者來到山腳，發現通道入口當眼位掛上「菱峯物業管理有限公司」的招牌，並留下兩位聯絡人林志強及梁國明的姓名及電話。而澳門人都知道，菱峯就是當地著名勢力人士「水房賴」賴東生的集團。根據澳門公司註冊資料，該公司股東正是水房賴胞弟賴初偉，而聯絡人林志強，就是水房賴的得力助手「攣毛強」。沿路走上修道院及劏車場，通道旁擺滿廢車，環境雜亂。修道院早已荒廢，改建成三十個劏房，出租給外勞。劏房門口當眼處，除再見到菱峯的招牌外，附近還有另一公司「穩業投資有限公司」的招牌，寫着聯絡人黎國華的電話。據本刊所知，黎國華即是澳門另一勢力人士「崩牙駒」尹國駒的頭馬華哥，而公司註冊股東，是尹的兒子尹子麟。兩大澳門勢力團體同時在地皮上「插旗」，宣示主權，相信是澳門回歸以來首次。但根據澳門土地註冊署，這地皮業主卻是一名香港人，前特首董建華表弟、政協孫周月琴兒子孫衞民。內裡乾坤，就要由澳門法院一宗土地業權糾紛說起。
「不交吉」地皮
三年前，孫衞民入稟澳門初級法院，控告澳門人胡德能，霸佔這幅青洲山土地，官司至今仍未審判。孫衞民沒有上庭，反而胡的老闆、亦是地皮前股東之一的澳門人方立，每次都出庭聽審，並主動向記者爆料。他表示，地皮是內地公司江昌，於九一年以一億多元向山上的修道院買入，並向賭王何鴻燊旗下的誠興銀行貸款，之後更曾出售樓花。後來，江昌無法償還誠興的貸款被追債，澳門法院於○五年，將土地釘契，並準備公開拍賣。江昌公司於是委託本身為澳門人的經理方立，找新投資者助贖回土地，最後找到董建華表弟孫衞民。孫以借貸形式，代江昌支付約五點八億元贖回土地。同年，江昌以接近一億九千萬，將地皮售予孫衞民，並在澳門土地註冊署，登記為新業主。但這個交易，卻有一項「不交吉」條款，成為這塊地的「金剛箍」。「不交吉，即係上面可以仲有租客，變相令江昌仲持有塊地上面嘅物業管理權，孫衞民想發展，就要同我哋合作！」方立表示。雙方同時成立合資公司金石，由孫佔五成權益，方立及江昌公司各佔兩成半權益，準備共同開發青洲山。但後來，孫卻反口，並以地皮的唯一業主自居，用盡方法驅逐代表方立及江昌的胡德能，甚至入稟。方立氣指：「一早傾咗大家一齊起樓，但孫擺明呃咗我哋，想自己一個食晒幅地。」
幫派介入防獨食
有業權證明在手的孫衞民，以為勝券在握。怎知，上月六號，法官在庭上確認，江昌與孫衞民的土地買賣，屬「不交吉」交易，孫衞民牌面上先輸一仗。方立大喜：「法官承認咗不交吉，咁孫衞民就冇得來拆樓及趕走地皮上嘅租客啦！」這幅青洲山地，孫衞民前後已投入數億元，現時地皮價值已四、五十億，起樓後分紅更是和味。得到法庭「確認」後，方立及江昌公司這兩個孫衞民的舊伙伴，即各自亮出「王牌」。原來，方立為保權益，找來兩年前出獄的崩牙駒幫手，並想藉其財力投資土地。想不到，江昌公司兩星期前已找了澳門近年勢力最大的水房賴助陣，好戰的水房賴即時將旗下菱峯招牌掛在青洲山「開戰」。崩牙駒一方「唔輸蝕」，亦掛上自家公司穩業的招牌。兩派陣營亦隨着高調「掛牌」一事而曝光，矛頭齊齊指向想獨食的孫衞民。情況就如過年時擺盆桔，霸地盤，要對方共同合作。
崩牙駒謀東山再起
上週四下午，記者於崩牙駒位於澳門銀河酒店的賭廳紅利貴賓廳，找到這位曾經叱咤澳門的江湖元老。當時，他獨自在賭枱前玩百家樂，其後記者在休息室上前打招呼，他表情錯愕，停頓一秒後即禮貌地回應：「呢件事我冇嘢講呀，你搵佢哋啦（用手指向旁邊的助手黎國華）。」黎隨即向記者表示：「今次完全只係做生意。我哋冇諗住要對人哋做啲咩，即使受人挑釁，我哋都唔會上當。澳門就嚟回歸十五周年，呢段時間太敏感，我哋會保持低調，無回應。但唔回應唔代表我哋示弱！」對於水房出手一事，他就三緘其口：「講得多咗，會影響好大，唔係我一個人嘅事。」是次，崩牙駒忍着不發，正是收到中方的「維穩」指令。有熟悉澳門事務的內地官員表示，由於今月二十日便是澳門回歸十五周年，有指國家主席習近平將會南下訪澳，在這敏感時期，澳門不能出亂子。他更透露，中央一直有意想扶持崩牙駒東山再起，「自從佢坐過監後，水房喺澳門、珠海一帶嘅勢力愈來愈大，中央希望扶持崩牙駒來制衡水房。依家呂志和咪已經俾佢喺銀河開賭廳，仲有佢舊部太陽城集團老闆洗米華（周焯華）都會俾啲賭廳佢搞。」
水房唔大唔食
至於另一陣營水房賴，在澳門勢力如日中天。由其打理的「大衞會」，在新濠、銀河等多間賭場，均有賭廳。賭場疊馬仔是澳門幫派必爭之地，而在澳門要染指疊碼仔生意，必須經水房賴首肯才可成事。他最成功之處，是將賭廳、疊碼仔及江湖生意等，以保險公司的模式管理，將手下各賭廳分成多條組別，每組均要跑數，並將每月利潤一半上繳中央。水房賴每月會發放營運資金予各組，並且整合各組資源，有行內人指：「只要你爭A組貴利數，BCDEF組會幫手一齊追債，所以冇人敢得罪水房。」不少崩牙駒舊部自他入獄後，過檔跟水房賴搵食，如周焯華及猛鬼添等人。水房賴九六年曾申請移民加拿大，但當地移民局其後以水房賴為澳門黑幫，危及加拿大社會為由，取消其移民資格，並將其遣返澳門。不過水房並無因此受挫，在澳門勢力更日益增長，除了賭業外，更進軍旅遊、運輸及房地產等。今次水房介入崩牙駒與董建華表弟孫衞民的土地糾紛，亦惹來中央關注。該熟悉澳門事務的內地官員透露：「阿賴今次唔可以親自出頭，只可以搵手下去做，因為佢仲守緊行為，如果再搞事，阿爺會罰佢。」
失勢表弟大貪「賴嘢」
崩牙駒同水房賴同時出招，相反孫衞民則一直潛水。記者致電其香港手機，他聽到記者提及青洲山地皮，即掛斷電話。四十多歲的孫衞民，在香港商界名不見經傳，但家族卻大有來頭。由其父親孫志新創辦的家族公司新瑪德，是香港老牌電器廠家，有份生產日本著名家電品牌象印。現任公司董事長是他母親孫周月琴，家族現時在香港持有大量物業，包括淺水灣道五十六號三座獨立屋，西摩道懿峰相連單位，南區大潭十多個豪宅單位等，市值逾三十億元。孫周月琴是前特首董建華的表姨，亦是寧波市政協。因此，孫衞民是老董表弟。孫的朋友指他近年大多住在澳門，並經常出入當地夜總會，「佢曾經闖過大禍，被逐出家門，新瑪德名下好多公司同物業都冇佢個名。不過孫老太得呢個仔，始終都係錫住佢，否則就唔會幫佢出啲錢搞青洲山地皮啦。」不過，原想藉此出頭的孫衞民，再次因這塊地而惹上周身蟻。澳門糾紛未平，又再因收購青洲山土地，被一名叫高雅珍的女子，入稟向香港高院追討八千五百萬中介費，案件仍在審理中。「少爺仔」出身的孫衞民，最初對奪地一事信心爆棚，據稱曾向舊業主放言：「你咪告我囉，我年紀後生過你，屋企又有錢過你，你咪打官司囉，我唔怕你！」但想不到的是，兩個舊生意拍檔竟分別找來崩牙駒及水房兩幫人馬出手相助。五十億利益當前，一旦澳門兩派陣營槍口一致對外，孫衞民似乎不但吃不到「大茶飯」，更隨時要嘔凸。
不交吉合約港澳大不同
香港律師林國昌指，不交吉買賣一般是賣家連租約，將物業賣給新買家。新買家一般要完成租約，因此簽約時要留意租約的期限。澳門律師洪榮坤指，澳門土地買賣若使用不交吉條款，通常是指共同開發的一種投資方法。土地業主因想發展但無資金，便找發展商共同開發，以土地不交吉方式買賣。若出現糾紛，即使土地業權已轉讓，舊業主仍可透過開發合約來追討賠償。